一眨眼的时间,过去了两个多月,谭飞还是东边撒一网,西边敲一榔头,结果却都不尽如人意,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儿都干过,却都不长久。现在的谭飞是一脸油光、胡子拉碴、头发乱的跟鸡毛掸子似的。

唯一能让谭飞觉得做的稳定、有赚头的就是在大学门口做生意,每天等到放学的点儿就在校门口蹲着,出来个人就凑上去:“唉,哥们,要套儿么,安全便宜,杜蕾斯、杰士邦、螺旋、颗粒、草莓味要啥有啥。别不好意思是不是?你想,你这花才两块钱,回头要是有意外你不得花上千倍的钱?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行,要那种?颗粒的?哥们玩的挺开嘿。拿好了,十个。——质量问题?那哪儿能,我这都是正规厂家产品,出什么问题你找我,我每天都在这卖,做生意得讲究个诚信不是?”

二十块钱到手,谭飞哼起了小曲儿点着钱,合着自己当初去云南那趟也没白去,把郑老九那一套套的学了个不离十。现在卖起这东西也卖出心得了,一到放学、过周末的点,谭飞就潜伏在各个大学门口,见着结伴而行的小情侣就凑过去。当然……有时候还能碰见几对结伴而行的男同志……

现在干起这活儿谭飞是脸不红心不跳,就差还卖避孕药。这么几个星期干下来,谭飞居然还赚了点儿钱。他这儿价钱也便宜,质量也可以,不少人都认识他了,有时候手头儿没货还给他打电话,谭飞也是秉着送货上门让顾客满意的理念,穿梭于各种宾馆和学校之间。

他从小练得嘴皮子利索,话儿说的也好听,碰上不买的也不勉强,客客气气地说上几句好话扭头就走,也不招人烦。倒是获得了多数顾客的一致好评,还发展了一些固定客户跟他称兄道弟,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谭飞居然还开始发展下线,把货交给校内的大学生让他们替自己卖抽提成,让他们勤工俭学,共创计划生育和谐社会。

这天又到了双休日,谭飞是带上货后就直奔附近一所大学,这是谭飞的最佳交易日,日出货量在五百以上,做到他这个级别级别已经不用进校园里,里面都有自己的下线。他主要还是负责在校门口蹲点。

这天刚一来就碰见一男一女刚出校门,从后边儿看,这男的身材笔直健硕,肯定是个帅哥。女的也是纤细高挑,身材极佳。

谭飞赶紧就追了上去凑到那男的跟前笑着小声说:“哥们,要套儿么?安全便宜,种类齐全……有杰士——”那个邦字儿还没出口,谭飞就说不下去了,脸上的笑全僵住了,仿佛是被生生冻住了一样。

原来这男的旁边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陈菲!

陈菲正一脸讶然地看着谭飞,眼前这画面太惨,我不忍描写。

“谭、谭飞?”陈菲睁大了眼睛盯着谭飞叫道。旁边那男的也是一怔奇道:“怎么?你认识?”

谭飞赶紧是捂住脸就往回走大着舌头说:“那个撒!啥弹灰,恁要是不买,俺就走了,这妞儿,也不抽烟弹啥灰。”说完就要开溜,怎奈却被陈菲一把抓住:“你给我转过脸!”

谭飞一边挣扎一边别这脸,宁死是不敢让陈菲看见:“你这妞儿咋回事儿咧,这光天化日的,你拉着我做啥?这么多人看着像啥。”

陈菲怒道:“你转过来脸!”谭飞急的眼冒青烟急中生智之下大喊:“你这妞儿,你太悍了!我说了!我这没巧克力味儿的!还要啥螺纹浮点的,我这真缺货,真没了现在!”

周围都是过往的学生,一看一个漂亮姑娘拉着门口这大家都熟悉的卖套的,又说什么巧克力、螺纹浮点什么的,忍不住都停下了脚步看了过去。

陈菲脸上一红松开了手,身边那男的上去就踹了谭飞一脚:“胡说什么呢!瞎叫唤什么!”谭飞被这人一脚踹倒,心里那个滋味儿,甭提多难受了。

这时候有几个大学生看不过去了,这几个都是跟谭飞的熟客,大学生钱都不多,谭飞经常跟低价卖他们,有时候还免费赠送,几个人还叫谭飞一块儿在地摊上练过酒,感情还不错。这几个大学生就走过去推开那男的说:“干什么呢?不买就不买,凭什么打人啊。”

俩人扶起谭飞说:“飞哥,甭怕!这儿可是咱哥儿几个的地儿,这人要在X外学院撒野打人,还嫩了点!”

陈菲也赶紧拉住身边那男的:“周刚,别发火儿,我就看他像我一个朋友。”谭飞一听她说朋友俩字儿,心里跟被刀扎了一样。血一上头就转过了脸看着陈菲。

陈菲一见还真是他顿时脸都变了色:“你,你怎么成这样了?”谭飞索性大大咧咧地说:“我这自主创业怎么了?”陈菲脸上一红,沉默了片刻才说:“没什么,那我先走了。”周刚瞪了他一眼跟陈菲叫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这里。

谭飞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身影,顿时是万念俱灰,自主创业的心思也没了,瘫坐在路边看着过往的行人,完全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索性把手里的货全送人了。

什么先各自冷静分开一段时间,自己这段时间过的是猪狗不如,合着她自己找小白脸去了,自己还他娘的过去给人家提供套儿,人居然还能倒霉窝囊到这个地步,谭飞顿时是窝在家里哭的不成人形。

一天之后,陈菲打过来一个电话,两人在飞机场外见了面。

“你太让我失望了。”陈菲看着他叹了口气,谭飞点了根烟说:“彼此彼此。”陈菲撇了撇嘴说:“周刚是跟我一起调到美国的同事,他是去那学校提档案,我顺路就跟他一起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谭飞冷笑道:“我想哪样了?”陈菲皱了皱眉头:“好,是我想的多了。”

这时候周刚也到了机场,看见谭飞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用鄙视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跟陈菲打了个招呼,朝着机场候机室去了。

谭飞朝着周刚的背影吐了口唾沫:“人模狗样的东西。”陈菲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说话。”谭飞顿时讥笑道:“哎呀呀呀……怎么这么说话,我错了,我是你们的敌对分子。”

陈菲没好气地说:“你要是来跟我赌气的,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谭飞说:“我这些天,怎么过的你知道么?”陈菲说:“怎么过的?你不就是美其名曰自主创业了么?”

谭飞心头火气:“我为了你,不知道被受过多少气,遭过多少罪。最后没办法才去学校门口卖——”“你别说了,我知道了。”陈菲叹了口气:“我们终究走不到一起。”

谭飞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你还是要走么?”陈菲擦了擦眼角说:“我本来不准备走的,可是你现在这样,我只能走了。”

谭飞咬了咬牙,千言万语竟不知道说什么了,半天才憋了一句:“能不能不走?”

陈菲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不走怎么办?我就在这跟你过着?让同事笑话我,说我男朋友是个在校门口卖——”陈菲长出一口气说:“你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当年我真是看走了眼。”

谭飞咬的牙根生疼,左手握成了拳头,指骨都开始发白:“谁说你看走眼了。”陈菲抬了抬带着手表的左手看了一眼,然后拉住行李箱背对着谭飞缓缓地说:“那就当是你看走了眼吧。”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候机室而去。

谭飞此时又恨又气,指尖都陷入了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只觉得自己有一处地方疼的厉害,仿佛是被人狠狠地捶打着,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你没看走眼!陈菲!你没看走眼!我迟早会、迟早会……”谭飞喊道这里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跌落出来,他的喉咙剧烈地涌动着,胸腔里一股股地气往上顶,让他眼前一片漆黑。

陈菲停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我在美国等你。”周刚这时候也走了出来接过了陈菲的行李箱,他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谭飞说:“别哭了,怪可怜的。有能耐,你就跟来吧。”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谭飞的自尊,他瘫倒了下去,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抽干了,什么都没了。周刚那怜悯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条将要死亡的猫狗,把自己的自尊吊了起来狠狠地鞭打了一下。

十多分钟后,飞机起飞了。谭飞坐在机场外的空地上,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他的一切仿佛都随着那飞机越来越远的声音悄然而去,只把他独自一人留在了这里。灵魂和尊严被人肆意地践踏过后,留下了这么一具尚且叫做人的行尸。

“美国?哈哈哈哈……唉,小子,古话说得好啊,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区区一个美国算个什么,站起来吧。迎接你的是更加辽阔的未来。”

一个声音从谭飞身后响起,谭飞抬起头朝后面看了看,那个骑着破三轮车捡破烂的胖老头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