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顺着谭飞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众人行走而来的一排脚印中确实多了一个人的脚印。沙漠中砂质松软,行走之后的脚印除非是有风沙掩盖,不然留有的足迹尚可保持很长一段时间。

小姜走过去数了一下,从前到后依次是库尔奇、赵教授、吴教授他们的脚印,最后一个则是谭飞的脚印。还有一些大如碗口的则是随行的骆驼留下的,很好辨别。

但是前前后后这么一查,确实是有多出来的一个脚印插在了队伍中间,这个脚印相比众人的脚印都要浅上许多,这多出来的脚印平整而窄小,众人都抬起脚看了看都与各自的鞋印不符。库尔奇环顾四周,此时虽是深夜,但月光明亮皎洁,在这辽阔无垠的沙海中很难藏住一个人。众人也都四处环望都没能找见那多出来的一个人。

谭飞苦笑道:“库尔奇大叔,这大半夜的,不是有什么东西跟着咱们过来了吧?”库尔奇皱了皱眉头没理他指着其中一个足印问道:“这个是谁的?”

小姜举起手说道:“我的,我穿的登山鞋,边缘有一排小洞很好辨认。”库尔奇看了他一下二话不说忽然就飞起一脚把他给踹倒在了地上,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库尔奇这是做什么,小姜没来由地挨了这一脚,屁股蛋上火辣辣地疼不禁揉着屁股怒道:“你干什么呢!”

库尔奇却不说话只是在小姜四周转悠了一圈,这才把小姜扶起来徐徐说道:“多出来的那个脚印就在你后面。”小姜一听这话顿时脸上跟刷了一层灰一样难看之极。库尔奇接着指着一个脚印又问:“这个脚印是谁的?”

小玲抬了抬手说:“是我的。”说完就赶紧躲到赵教授身后生怕自己也挨上一脚。库尔奇说:“我又不踢你你怕啥子?你在小姜后面,多出来这个脚印就在你和小姜中间,咱们前后距离超不过两米,你没看见什么东西?”

小玲一听说自己前面有东西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啊,我前面一直都是小姜。也没看见有其他人啊。”库尔奇左右徘徊着在每个人脸上都扫了一圈,他眼神很冷,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赵教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库尔奇心中似乎有了个答案,他让大家围成一个圈子坐了下来后才慢慢地说:“十有,是碰上了沙鬼。”

库尔奇此话一出,众人都听得有如云里雾里,赵教授和吴教授对视一眼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谭飞却依稀想到了走山秘术中提到的一件事。他就向赵教授他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当年汉武帝想要联合大月氏共击匈奴。张骞应募任使者,于建元三年出陇西,经匈奴,被俘,后逃脱。西行至大宛,经康居,抵达大月氏,再至大夏,停留了一年多才返回。在归途中,张骞改从南道,依傍南山,企图避免被匈奴发现,但仍为匈奴所得,又被拘留一年多。元朔三年,匈奴内乱,张骞乘机逃回汉朝,向汉武帝详细报告了西域情况。

张骞出使时曾带着100多人,历经13年后,只剩下他和堂邑父两个人回来。这次出使,虽然没有达到原来的目的,但对于西域的地理、物产、风俗习惯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为汉朝开辟通往中亚的交通要道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张骞出使西域的事情,赵教授他们大体都了解,恐怕这方面比谭飞知道的要多得多。吴教授有些不屑:“库尔奇所说的沙鬼与张骞出使西域有什么关系?”

库尔奇却盯着谭飞端详了起来,他心里对这小子是愈加好奇,知道沙鬼人原本就不多,只有经验老道的“沙飘子”才听说过,而真正见过沙鬼的,恐怕就更少了,能说出有关沙鬼事情的,那只怕现在除了库尔奇再难找到第二个人了。可是谭飞却一语道破了历史上最早有关沙鬼的事情,库尔奇也开始对谭飞的身份揣测起来。

原来当年张骞出使西域行至敦煌以西的沙漠中,所带的100余人竟有数十人都意外失踪不知所向。起因就是众人曾发觉队伍中多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但这个人却怎么找也找不到,队伍里的人接二连三地诡异失踪,照此下去,只怕出不了沙漠,张骞一行便都要葬身沙海。

张骞为了查处这件事情的真相,就下令众人围成一圈,点起篝火原地休息,暗中相互以绳索相连,绳间悬挂响铃,如出变故,则铃声大作。到了深夜,果然有听到铃声响起,张骞众人连忙起身朝着其中一人赶去,只见一名部下正面色发紫陷于沙中。张骞命众人拉起绳索将这人拉出,这一拉之下竟还连带拉出了一个浑身尖刺、背有坚甲的怪物,这怪物使用双脚走路,足迹与人无异,大小如六七岁孩童一般,口有尖齿,声音似婴儿啼哭。因为皮肤颜色与沙漠无异,很难发觉。有商队或是行人途径沙漠,便隐藏在人的包裹行李之下,专门跟在队伍中身体最弱的人后面,等到机会便会在沙下打洞,把人拽进沙下吞吃,残忍无比,被当地一些牧民称作沙鬼。

这种东西很难碰上,有人猜测这种东西可能是沙漠中刺甲蜥,据说在沙漠深处才能见到。如今小姜身后多出了这么一个脚印,库尔奇便想到了这个东西,他先前把小姜一脚踢在地上就是为了看看他包裹下有没有藏着这玩意儿。

众人听库尔奇这么一说方才明白过来,小姜更是吓得面色惨白,他连忙把背包摘下来查看,更是一脸小心地盯着脚下的地面,唯恐下面忽然冒出个爪子把自己拽下去。

赵教授皱起了眉毛:“库尔奇,现在怎么办?难不成我们也得学张子文大家都用绳子连起来?”

库尔奇忽然指着谭飞道:“那就得问这位小兄弟了,遇上沙鬼,得该是用哪种法子驱除,干‘沙飘子’的见解不一,原本这玩意儿都是听说的多点,见过的少,我也是听人说的。这小兄弟既然能说出这玩意儿的事情,十有也有驱除这东西的法子。”

谭飞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也是从资料上看的,上面说沙鬼这东西,最怕明火、石灰,闻到气味儿就会远离。”

小姜这才回过一口气把石灰粉洒在自己裤腿上。赵教授和吴教授原本有些不信,但见库尔奇也是依法在裤腿上洒满了石灰粉,当下也只得依葫芦画瓢。

众人都把裤腿搞得灰白一片,这才继续赶路,走一段路便停下来回头再去查看脚印,多出来那个脚印已然不见踪影,这才放下心来,不由得对谭飞多了几分佩服。

之后的行进中,库尔奇叮嘱大家,刚才那沙鬼只不过是沙漠危险中的冰山一角,无论何时都要打起十二分小心,这看似平静无物的沙海中,往往只是一步之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小姜经过这次危险就像惊弓之鸟,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下生怕自己身后又被什么东西给沾上。

众人打起精神这么走了一夜,倒是在没遇到什么危险。等到月亮落了下去,太阳从另一边露出了半张脸,这才彻底地放松下来,在一座沙丘后搭建了一个临时帐篷睡觉。

为了防止白天有蛇蝎之类的动物出没,八个人轮流放哨,众人行走了一夜都已然太累倒下就睡着了。库尔奇帐篷地下抽着旱烟查看这周围的动静。谭飞刚躺下打俩呵欠,库尔奇就凑了过来低声忽然对他说道:“树有根,水有源,天下有江湖,不知阁下拜的哪座山,吃的是哪家饭?”

谭飞忽然听库尔奇来这么一句顿时醒了神,这是江湖术语,问的盘道口条,这库尔奇十有也是老江湖。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双方要是对上了盘道口条,那就是自己人,多个照顾,多个方便。

谭飞心说估计是自己说破了沙鬼的事情,库尔奇看出了几分,但也不确定。随即也小声答道:“树根朝下,水源往上,在下走十八里山路,拜泰山、嵩山、五岳山,也拜黄山、庐山、雁荡山,还有峨眉、五台、九华山,武当、昆仑、天姥山,走一山拜一山。吃的是米面菜馍,百家饭。”

谭飞所说这是走山派宗派的口条,是当初筠芜所教,对方问你身份,你这么答,对方就知道你是走山的,还能推出来你身份。

库尔奇听他这么一说脸上浮出几分疑色:“拜那么多山……吃百家饭?小子你说的有点过了吧,我问你,山有多高,脚有多宽,头向哪方,尾向哪方,什么时候开口?”

谭飞心说你这老头儿还不信我怎么着?就答道:“头向东,尾向西,山高于青天之下,脚深于十八地狱丑时开口,群鸡皆鸣。”

库尔奇一震接着说:“师傅从何处而来。”

“从东路而来。”

“又向哪方而去?”

“为黄金而去。”

“是牵线而来,是踏地而来?牵线过了多少湾,踏地过了多少滩?”

“零十八下见湾,过了一湾又一湾。江宽不见岸,过了一滩又一滩。”

库尔奇见他对答如流心中再无疑问,便恭恭敬敬地说:“原来真是走山宗派的传人,尊师柳青雪可好?”

谭飞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柳青雪是他师傅吧,柳青雪还真是提前死了。说柳青雪不是他师傅吧,筠芜还真是用这个名字教的他。他就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我师傅跟我生闷气,不知道去哪了。”

库尔奇笑道:“我们这‘沙飘子’也算是走山里的一个,只不过我们只能走这沙子山,其他山的买卖不会做。小兄弟,咱们既然都是一家人,这趟路上可得相互照应啊。”

谭飞点了点头说:“沙漠里的事儿,你肯定比我熟,我经验及不上你,还得你多照顾我。”

库尔奇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了帐篷。库尔奇朝着赵教授他们看一眼之后低声说:“谭兄弟,实话跟你说,赵教授这番来塔敏查干沙漠目的恐怕不单单是找燕王墓,他们这队伍有异样。”

谭飞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就眨了眨眼回答说:“是不是那个人?”库尔奇点点头说:“一开始我还没察觉到,现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路上可得小心有变。”

谭飞附和说:“你放心,咱们是一路的。”他接着又问库尔奇:“你既然是常年在这里做‘沙飘子’,老掌柜的事情你听说过么?”库尔奇摇了摇头说:“老掌柜的事儿没怎么听说过,我们常年在这里干沙飘子的,基本上都不怎么出去。你别看我算是个走山的,可是我这走山的活动范围太窄,在走山的同行里连个号都排不上。”谭飞哦了一声接着又问:“你先前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库尔奇吧唧吧唧吸着旱烟说:“你指的是那个那钦和吉雅的传说?”谭飞说:“对,就是这个。”库尔奇皱了皱眉毛说:“这故事都是一辈儿一辈儿传下来的,也说不准是真的还是假的。小老弟,你问这个干嘛?”

谭飞想了想说:“您说这塔敏查干沙漠里有没有什么遗迹,或者是什么比较神秘的地方。既然是有这个故事,我总觉得这沙漠里应该是有根故事相关的一些事情或是线索,那钦那悲催小伙儿最后那诅咒,是真的吗?”

库尔奇吸了一口烟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个地方,确实是不能去,太危险了。”谭飞赶紧问:“是哪里?”库尔奇说:“那地方太邪乎,我们‘沙飘子’提都不愿意提。赵教授他们我都没敢说,就怕他们这群搞考古不信邪的当做什么遗迹非要去,既然你问了,咱们都是一条道上的,我就告诉你。”

库尔奇指着东北方向说:“那个方向,是我们‘沙飘子’从来不去的。”库尔奇说塔敏查干沙漠东北方有一片地域,干他们这行的从来不去,与其说是不去,不如说是不敢去。老一代人说那里是这沙漠被命名为塔敏查干的主要原因。

那片地域不仅气候恶劣,市场有沙尘暴,而且根据有些“沙飘子”说那里还隐约能看见传说中的吉雅骑着一匹马游荡的轮廓,只要一踏入那片区域,不仅方向感会彻底失去,而且指南针什么设备也用不上,身体也会感觉比平时重了很多。

谭飞心中揣测,库尔奇所说的那片地域极有可能是老掌柜当年去的地方。既然有这么个消息,谭飞也算这趟没跟着白来,让他独自去涉险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就准备回去之后把这个信息交给仙人张,这趟沙漠之旅就算结束。

此时的太原,仙人张正骑着破三轮车来回晃悠,一个电话声响起,他看也没看接住就骂:“老月子,你们到底他娘的藏哪了?居然连我都找不着你们。”

电话那头还真是老月子的声音:“张老头儿,你不是平时吹你是半个仙么。嘿嘿,找不着老子了吧?是不是很好奇?唉……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那头周大鼻子抢过了电话:“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一样,说重点的!仙人张,你那怎么样,谭飞什么情况?”

仙人张说:“谭飞去塔敏查干沙漠看看有没有老掌柜的消息。现在还没信儿呢,你们呢?”

周大鼻子说:“我们跟张半卦也在寻找谭狐狸的下落,现在还算有点线索,但有些事儿不能电话里说,咱们回头见面再详谈。”

周大鼻子说完电话就没了音儿,仙人张叹了口气,他凝视着车来车往的马路缓缓说道:“当年的八怪二十堂,但愿还能集合的齐吧……”

一辆越野车在沙海中带起滚滚黄沙,仿佛卷起了一条黄龙。车上一人面色深沉,眉头紧锁,不停地抬手看着手表,正是赵霁。“赵老板,您别着急,您忘了?咱们可是有内线的。”开车这人宽慰道。

赵霁看着窗外的沙海喃喃道:“上次去嘎娃嘎普雪山途中生变,让那小子给跑了,老子命大捡回一条命。”赵霁砸了车窗一拳愤愤地说:“老月子他们几个老滑头,跟老子玩捉迷藏,放出些假消息,让老子白追了他们几个月。算他们藏得结实……好在少掌柜棋高一着。能摸到那小子的线索。这次可不能让他跑了。”

越野车在谭飞他们先前停留的绿洲停了下来,赵霁下车看了一下留在那里的两辆车,又看了看这两辆车的车痕说:“他们走了没两天,老邱你把定位仪取出来看一下,看看内线给的大致方位。”

车上那司机走了下来,拿出一个定位仪看了一下后指着东方说:“这个方向。”赵霁点了点头却不着急往前赶,老邱上车问道:“赵老板,现在怎么不着急走了?”赵霁叹了口气说:“他们把车停在这里,一定是前面有不能开车的理由。我们也把车留下。”

老邱挠了挠头说:“那咱们来得急也没准备骆驼什么的啊。”赵霁沉思了一会儿说:“只带上水和食物轻装上阵。”老邱愣了一下试探着地问道:“我能不能再带上一条烟?”

赵霁一听这话眉毛一撇瞪着他说:“带两条!”

老邱和赵霁俩人没有沙飘子带路,顶着烈日走了两个多钟头就挨不住开始坐下来休息。老邱给他递了根烟唉声叹气地说:“我说赵老板,凭什么咱们得出来受苦。少掌柜手下还那么多吃闲饭的……”

赵霁接过烟点上说:“你不懂,这恰恰是少掌柜看的上咱们的地方,这种艰巨的任务只有咱们能冲锋陷阵。你想,他们那些人吹着空调玩着电脑,在那傻坐着。少掌柜只是把他们当做家畜来养着。咱们可是人,人从一出生那就不是来享受的!从出生来享受的是什么?就是畜生!”

老邱点着头应和着说:“赵老板说的有理。可有的富二代一出来也挺享受的。”赵霁说:“那他们跟畜生差不多,等他们脱离了饲养自己的父母,就会知道……”老邱接了一句:“还是野生放养的好?”情

赵霁站起来弹了弹烟灰憋了一句:“老邱你会不会聊天!抽完这根烟赶路!”

这一路上赵霁和老邱俩人是从每隔两小时抽烟休息,渐渐地缩短到每隔半小时就得坐下歇一会儿。俩人走走停停挨磨到了夜里,深夜太冷,俩人都没带多余的衣服,老邱只能贴着赵霁取暖,赵霁时不时就要把他推开:“我说老邱,你爷们儿点行不行?离我远点!让人看见影响多不好!”。

老邱苦笑道:“咱们都没那种爱好怕什么,我这不是冷么。您不是也给冻得不轻么?”赵霁哆嗦着嘴唇说:“我、我哪冷了?你、你哪看见我、我冷了?”

老邱受不住那寒气过不多时又贴了过来:“赵老板,都、都这时候了,您、您就别、别打肿脸充胖子了。”赵霁无力地推了他一下:“保、保持距离……”时间一长赵霁也给冻得受不了,只能半推半就,任由老邱贴着他。到了后半夜,天上跟下霜似的,赵霁无奈之下只能也跟老邱抱作一团,心里只恨这次跟自己来的不是个女的。